小家庭日記: 成功嶺二三事

有小朋友剛結束一個月新兵訓練。這年頭的兵既涼且爽，操練的強度，似乎比過去大專寶寶的成功嶺集訓還要輕鬆快活。畢竟是臭男人的第一次，聊起來仍然口沫橫飛。我自己因為視力的關係，成功嶺是唯一的服役經驗，在聊天扯皮的過程當中，倒也勾起一兩樁舊事。

當年成功嶺集訓長達六週。一百多個大頭兵，擠在同一間大通鋪。打從報到第一天起，由寢室遙遠的另一頭，傳來稀稀落落的咳嗽聲，一個接一個，到約莫第四、五週的時候，該來的躲不掉，終於感染到自己身上。那日上午出操略感不適，午休時覺得額頭發燙，偷偷看一眼腕錶。那隻頗新穎的電子錶，是一位開鐘錶店的長輩，因為考上大學而送我的紀念品，有一項獨特的功能，可以顯示體溫。我一看讀數高達39.5度，立即起身：報告班長，學生發燒了！

大專寶寶的班長，最怕失手斷送了未來的國家棟樑，當即著人護送到醫務室。醫務兵量過體溫，安排轉送成功醫院。不到半小時，我就躺在病床上，開始吊點滴。

什麼？小感冒也要吊點滴

？這可是生平頭一遭。病房和一般營舍差不多，也是大通鋪。發高燒之餘，神智倒還清楚，觀察週遭，發現有三種人。第一種和我一樣，看起來沒啥大礙，卻掛著一瓶點滴躺平；第二種看起來更加沒啥大礙，跳上跳下嘻嘻哈哈；第三種則是上成功嶺以來首見的稀有動物

，天使身材晚娘面孔，手上不是針筒就是溫度計。

後來想通了。感冒就要多休息，掛著一瓶點滴，還能作什麼怪？連半夜上廁所，都要由鄰床病友戒護，免得用力不當，把針頭逼出來見血光。也好在充分休息康復得快，第二天就拔掉點滴罐兒，成為剛剛說的第二種人。

第二種人的比例，比第一種人高得多。因為出院需要醫官同意，而醫官，也怕失手斷送了未來的國家棟樑，於是有人住了三、五天，還出不了院。以病號的立場，醫院伙食佳又免出操，三不五時還有冰山美人翩然而過，真是阿兵哥的天堂，樂得多待幾天。

可我不同，吾夙有鴻鵠之志，非也，星期天要到了。住院第四天剛好是每週一次的放風日，比起天堂來，人間花花世界吸引力更大些，可不想在營休假。於是潛心靜養，務求週日一早能夠出院。

不料事與願違，天剛亮第一次量體溫，讀數攝氏37度，出院不准。37度還不准出院，難道得裝死人嗎

？望著第一批出院病友滿臉堆歡，一時怒從心頭起、惡向膽邊生。七、八點量第二次體溫，見冰山美人走遠，抽出溫度計猛甩個幾下，得到36.5度

，終於蒙醫官恩准，回營房趕上最後一梯次車隊，到台中享受人情味去囉。

銷假歸營，次日正常出操，這才發現醫官不放人自有道理。體力還沒完全恢復，運動量一大就吃不消。不過這時候去求爺告奶，難免被人當小孬孬，只好咬牙苦撐。神秘的是，下午出野外打175M的靶，步槍沒有望遠鏡，靶心就像顆小小綠豆，誰知連扣六次扳機，回報中了五發。班長咦的一聲，說看不出是塊狙擊手的料。不曉得是誰貢獻到我的靶子上，那年頭沒有CSI，倒成了一樁懸案

。

當兵的事，話匣式一開就說不完。小朋友提到一個月新兵訓練瘦了五公斤。我當年出操六週兼吃豬食，共減重十二公斤。按目前瘦身美容的價碼，說不得發了筆小財。講到營房廁所，現在都是抽水馬桶，不過使用者眾，清掃的人仍覺噁心。在下笑而不答。那年成功嶺缺水，坑道式廁所成了堆肥場的盛況，當然不宜在餐桌上披露。記得有一陣子弟兄用鏟子鐵桶清運，畢竟異味難除，長官下令灑花露水掩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