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家庭日記: 兩蔣父子與老爸的一面之緣

大選前看到有人還記得蔣經國的忌日，想起去年聽俺老爸講古，就是半個多世紀前當年勇的時候，不經意提到他因緣際會，與兩蔣共處一室，還跟蔣經國聊了幾句話。這檔陳年舊事，倒頭一回聽他講起，怕不小心忘了，趁這機會記上一筆。

話說1950年代後期，俺老爸大學畢業，那時候是當然預官，依專長分發到榮總修繕組。報到沒幾天，長官忽然急電叫他到某某房檢修，立即提起工具箱出任務。當時初來乍到，不知某某房是將官房中的頂級，等閒不得進住。跑步到病房，進門第一眼看到的，便是蔣經國。

他其實不太認得蔣經國，不過病床上那張臉，新訓時天天看，就熟得不能再熟啦！老蔣正閉目養神，小蔣囑他噤聲，引他到病床邊的書桌，想是小蔣陪侍讀書用的。桌上一灘水，小蔣指了指天花板，意思說漏水。俺老爸當即爬高，撐開天花板，沒兩分鐘找出病源，下來向小蔣報告，說要拿些補漏材料，便一溜煙跑開。

出門吐了口大氣。原來鳥糞落在太歲爺頭上，難怪老鳥不敢來，推他這個菜鳥少尉出頭擋子彈。匆匆取過材料回防，輕手輕腳補上漏處，下梯時發現老蔣已經睜開眼睛，當即敬禮。老蔣微笑答禮，小蔣用濃重的鄉音向他老爸報告，說這小伙子手腳俐落，已經處理好了。老蔣頷首嘉勉，蔣經國問了一些學校、家庭什麼的，又說幾句鼓勵上進的話，俺老爸便敬禮告退。

後來他當然知道那便是蔣經國，不過緣份也僅止於此，將官房本就不是菜鳥少尉的勤務範圍。倒是退伍之後遇上一兩件事，有時午夜夢迴，他懷疑蔣經國或許暗中出力。否則以他一介鄉下公務員之子，本來求告無門，不知何以順利過關。若非貴人相助，就只能說老天幫忙了。

總是學生時代年少輕狂不知輕重、腦後生反骨（哈，這下我知道從那裡遺傳的了

），黨部招募時不但拒絕入黨，還出言不遜，被抓耙仔記上一筆。畢業前夕教官語重心長告誡，有這種資料，按規定不能不上報，雖然他會補幾句好話，但入伍務須謹言慎行，好自為之。

當兵兩年沒事，退伍後順利就業（那年頭大學生稀有，考上要放鞭炮的）。不久有機會外派出國，護照卻遲遲辦不下來。當公務員的老爺爺透過關係打聽，據說卡在某個問不得的機關，暗示與黑資料有牽連。老爸聽了失望透頂，本來已經死心，兩個月後忽然峰迴路轉，護照放行，此後簽證出國一路順暢再無罣礙。當時那些情治機關當家的是誰，後來大家應該都清楚。

回國後，老爸報考一家美商公司獲錄取，不料背景審查又拖了很長時間。後來才知道，這家公司是CIA外圍，和台灣情報機關往來密切，特重忠誠考察。本來有那種黑資料，照說希望渺茫，最後卻不知如何終於過了關。當然，技術人員屬於外圍的外圍，什麼事當做，什麼事不得與聞過問，到職之初便白紙黑字立約切結。領美鈔過日子那幾年，老爸謹守本份，不時進進出出的那些神秘人物，一概當沒看見，直到幕後老闆把這家公司裁撤。

蔣經國是不是憑幾句寒暄，就對這個年輕人留下印象，日後更放他一馬，是沒有辦法知道的事。倒是一度風傳台獨大老彭明敏當年擺脫監視出國，背後有高層縱放，我老爸內心，應該很願意相信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