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家庭日記: 一杯倒

學生時代喝酒的機會不多，酒量深淺大都沒底。高中有位同學邀幾個死黨到卓蘭家裡玩。那時候盛產柑桔、水梨，果粒既大又甜。主人家長輩慇勤好客，教我們幾個毛頭小子，到果園裡自己摘，吃個飽。臨別之際，老人家取出一瓶自釀的白蘭地，每人斟了小半杯。

「可不是小器。別看這酒香香甜甜、入口即化，其實比高粱還烈，後勁很強。喝多了，怕你們有人回不了家。」

其實也就一小口，而且的確香甜可口；平日我們一干窮學生，只喝過啤酒和味如馬尿的紹興（某同學評語

），那有機會享用這等瓊漿玉液，都是一飲而盡。

剛開始沒事。高高興興和主人家告別，一路唱歌到巴士站，排隊買票時才發現，有個人傻了。其實方才路上就沒聽他開口，只是大夥兒在興頭上，沒留意。

此人如殭屍般排到售票口，卻沒說話。售票小姐問他到那裡，也不答腔。同學看情況不對，都過來叫喚。有人伸手搧他耳光，毫不見效，十足的呆若木雞

。可怎麼辦呢？總不能僵在隊伍裡乾耗。做主人的同學跟售票員說：「他跟我們一道的，一樣到台北。」

買了票等車，大夥兒又擔心這傢伙萬一嘔吐可怎麼好，跑去張羅了幾個塑膠袋。所幸他老兄上了車以後，就一路睡回台北，相安無事。

下車各自轉搭公車回家，此人還是不吭氣。有人問一句：「你確定能自己回家嗎？」，換來一個點頭，算是幾個小時以來唯一的反應。又問幾句，看樣子神智是清醒的，就放他自己走了。

隔天這小子打電話來，問回台北的車錢是誰幫他出的。

幾句話交代完，忍不住唸他：

「你也太誇張了。也不過就喝了一口，怎麼好像中邪似的？」

「不知道啊。其實你們說什麼做什麼，我大概都知道，可就是沒辦法反應，腦袋昏沈沈地。」

「什麼！這麼多人喝酒，就你有事。以後給我少碰！」

「昨天確實是我第一次喝酒啊！」說得可憐兮兮地。

這才想起來，他果然說過這話。只是當時一票人起鬨，說什麼連一小口都喝不了的是小孬孬之類。和尚盛情難卻，眾意難違，便破了戒啦。

所以呢，對台灣的敬酒文化，我一向蠻反感。酒喝多了亂性傷身，沒半點好處。可應酬場合不喝，就有人說你不夠朋友，甚至沒有男子氣概，搞得好像神鬼戰士上角鬥場似的